宁波,有一种冷,能让局外人发慌

茶狐看世界   2023-06-27 22:02:39

以前,我总觉得,宁波是一个非常低调,甚至有点单调的城市,宁波的知名度和实力,完全错配。

但是,今年端午节,我突然意识到,如果以整个世界为参照系,你就会发现,宁波其实很有个性,甚至有点极端。这好像又是一个哲学问题,低调的尽头就是张扬,中庸到极致就是极端。


【资料图】

人类的很多矛盾都源自彼此的差异,有些差异看上去人畜无害,却可能是导致矛盾的根源,树欲静而风不止,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。

先让我用三个不起眼的小例子,来说明,为什么宁波是一个非常「极端」的地方。

宁波地铁

今年的端午节,我和家人出门吃饭,担心停车不方便,放弃开车,改坐地铁。

2023年2月13日至6月30日期间,每天20时后及法定节假日全天,宁波地铁全线网免费。我知道宁波地铁平时乘客稀少,但我以为,端午节的免费地铁,人总应该很多吧。结果,我还是错了,端午节的地铁,照样没人坐。

宁波地铁的儿童公园站,也算一个市中心的换乘站,而就在端午节的2023‎年‎6‎月‎22‎日‏‎17:41,几乎处于一种门可罗雀的状态!在站内,一个穿蓝色T恤,手拎塑料袋的男子走向一架公共钢琴,我本以为他是一个保洁员,没想到他从容坐下,熟练地弹了一首梁祝,站内乘客寥寥无几,他弹得很好,却无人喝彩,真有一种莫名的萧条感。

购物中心内,偌大的星巴克居然就我一个人,又去看了一下喜茶,也就两个人,大厅里也是空荡荡。

我坐过全世界几十个城市的地铁。宁波地铁可能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一个,日本的名古屋,新加坡、香港,都不如宁波干净。说实话,如果时间往后退20年,我怎么都不会想到,中国的公共交通居然能做到世界最干净!

有一次在宁波地铁站,我看见,保洁人员趴在地上用刷子清洗台阶的角落。我就问,这一点都不脏,也要洗吗?保洁阿姨居然说,灰尘还是有的,你看不到而已。

如果说,宁波地铁的干净程度为100分

那么,上海、新加坡、香港、名古屋,80分

曼谷地铁、第比利斯地铁、苏黎世城轨,70分

巴黎地铁55分

洛杉矶地铁45分

纽约地铁35分。

毫不夸张地说,宁波地铁比我家客厅还干净,小朋友在地上打滚,完全没有压力。放眼全世界,以干净程度来说,也许曼谷巴黎才是常态,宁波只是一个极端案例。当然,这种极端是好的,我没说不好。宁波地铁的乘坐环境这么好,却依然吸引不到理想的客流。

熟悉地铁的朋友都知道,客流强度是新地铁线路获批的重要指标,及格线是0.7,也就是10公里的一条地铁线路,日客流达到7万人次才算及格。

我查了6月25日的全国地铁数据,在前19名的城市中,宁波的客流强度是0.58,排名全国倒数第二。虽然实行了免费后,宁波地铁依然没有达到及格线。倒数第一的青岛,市区范围内有一个巨大的胶州湾,线路分散,造成了郊区线路客流少,还情有可原。

相比之下,经济水平远不如宁波的长沙以1.42,与广州并列全国第一。都说东北没落了,但沈阳的客流强度依然有1.19,甚至连经济远不如宁波的南昌,都有0.79。

全国客流强度比较低的城市,都集中在包邮区

宁波0.58

苏州0.61

南京0.59

2023‎年‎3‎月‎1‎日,‏‎22:10,我在重庆6号线大剧院站,坐地铁过千厮门大桥,站内依然人山人海,以年轻人为主,看上去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。到了晚上11点钟,解放碑、八一路、洪崖洞,依然人声鼎沸,比白天还热闹。请注意,‎2023‎年‎3‎月‎1‎日还是普通工作日,换作周末和节假日,那人气就很难想象了。

看着重庆那热闹的市井氛围,我突然觉得宁波人好冷清!干净的街道一尘不染,人世的烟火无处可寻。

宁波推出免费地铁的初衷之一,就是为了刺激夜经济,结果,从数据来看,免费乘车初期,确实带来了客流增长,但新鲜感一过去,客流再次回落,对夜间消费促进并不理想。

据《宁波日报》报道,地铁沿线的一些商场和步行街反映,大多数商家感觉“人多了些,但整体增长不明显”。到了晚上九十点后,宁波多数夜市,仍照常打烊。

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些宁波人这么评价地铁免费:

我们宁波人唯一热衷的消费就是买房,夜生活约等于零。我家在鄞州中心区,但宁波晚上稍微热闹的只有海曙天一商圈,其他地方都冷清。我常和人调侃说宁波人都是汽车人,路上跑的车多得要命,但走进商业区看不见几个人。我觉得,地铁免费拉动消费的效果很有限,毕竟宁波人不愿意出来不是因为缺几块地铁费,而是无聊内卷的性格所致。

夜生活吵死了好吧,在家休息不香吗?其实夜生活那几个钱,宁波人根本不看在眼里,说到底也不过是泡吧喝酒逛街这些事,也够无聊的了,在家休息或者学点东西,不比跑外面吹风来得强吗?

我曾经说,晚上十点之后的宁波和重庆,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!其实,与其说重庆很特别,还不如说宁波太另类,晚上十点之后的宁波,和全中国绝大多数城市,都不太一样。

端午龙舟

温州最热闹的节日,其实就是端午,端午的温州话叫「重五」。河网密布、水系发达的温州有着开展龙舟运动的“地利之便”,划龙桥、眺舟桥……这些地名里也蕴藏龙舟元素。

因为有了龙舟,端午节前后,要热闹好几个礼拜。我小时候,一到端午节,就搬个小凳子,在河边占好位置,看一天都不觉得累。对温州很多人来说,端午节就是一年中少有的那几天爽日子,也是人生中唯一的盼头。端午节那段时间,龙舟那敲锣打鼓的声音,弥漫着温州城的每个角落。

同样是水网密布的宁波,龙舟传统却非常淡薄,如果说,龙舟在温州,几乎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对抗性竞赛。那么,在宁波,龙舟连娱乐都算不上,那只不过是领导指派的一个任务。草草收场之后,回家鸡娃才是人生大事。

温州的龙舟赛,是「宗教仪式、宗族聚会和社交活动」的结合体,是每个宗族的图腾和信仰。而在宁波,端午节的气氛,比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还冷。把这么多财力、精力、人力,投入一个纯娱乐的事情上,对宁波人来说,回报率为零,纯属浪费。

现在的温州,无论经济水平,还是城市建设,都远不如宁波,但在温州,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一股人间的烟火气,偶尔还能体验到久违的热血和激情。而在宁波,生活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,安稳,毫无波澜。

鸡娃圣地

宁波的鸡娃,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,而是有千百年传统。共有多达120名两院院士籍贯位于宁波,全国数量最多,被称作“院士之乡”。苏州、无锡各有105位和95位院士诞生,不愧为江南最美的繁荣富庶之地,也是学者云集的城市。上海和绍兴排名榜单前五位,前十名中除了排第六的福州和第九的北京,几乎被江浙包揽。

2022年浙江省高考前10名当中,7人都来自宁波的镇海中学,前100名中竟包揽了37人,这个成绩可是比全国闻名的北京人大附中还要突出。据说顺利进入镇海中学,就等于提前跨过了C9联盟9大高校的门槛。

端午节那几天,温州的抖音热词就是龙舟,瑞安莘塍大清河主82岁的白胡老爷子,成了温州的网红。他在方寸之地起跳,平稳落在船头。老爷子在镜头面前叼着烟,一副江湖派头。

而抖音宁波的热词是「宁外小升初选拔考试」,一群家长在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子女考试结束。

你说,宁波和温州,哪个城市更有前途?答案不言自明。划龙舟能当饭吃吗?能找工作吗?以后能讨老婆吗?

好好读书,去大学当教授,82岁,家里保姆伺候。不好好读书,去工厂打螺丝,能不能活到82岁,还是个问题。

宁波人很优秀,从小好好读书,长大认真做事,婚后努力鸡娃,然后努力给娃买房,替娃相亲。每一步走得都比其他地方更加踏实。作为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城市,宁波的经济实力,超出大多数人的想象。

2021年,宁波市财政收入超过3千亿,超过重庆、南京、武汉等高能级城市,位居全国第9位。2022年上半年,五大计划单列市的财政收入:

深圳2174亿

宁波1049亿

青岛673亿

厦门633亿

大连354亿

宁波≈青岛+大连≈厦门+大连!宁波上缴国家财政远超深圳之外的其他3个城市,但即便如此,宁波的人均可支配收入,依然很高,2021年,宁波人均可支配收入65436元,全国第8。

我坚信,在我有生之年,宁波的城市管理水平,将成为世界顶级,尤其是卫生、环境、交通这几方面,别说纽约、巴黎都不是宁波的对手,就连东京、新加坡也不如宁波。然而,到时候,宁波这个城市应该更加缺乏烟火气和生活激情。

上次,我在微信群,开玩笑地对几个宁波的本地人说,你们可能意识不到,但对局外人来说,夜幕下的宁波,不是鬼城,胜似鬼城门都有点发慌,这种慌不是来自危险,而是冷清。另外,如果说中国人太卷,那么宁波人就是中国卷王!宁波卷起来也会让局外人发慌。

宁波端午节的闹市区道路,一尘不染,车辆稀少。

宁波人看到这里,可能有话说了,我们的日子,想怎么过,就怎么过,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?没错,表面上看是这个道理,但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决定了,无论个体做什么,都会影响整体,身体上,可以老死不相往来,经济上,必然互相影响。

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,宁波人的这种生活方式,重视教育,勤劳上进,投资买房,不做闲事,做任何决策都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。

塞尔维亚人口700万,经济欧洲算差,但出了一大批球星,东北经济也很差,但出了一大批网红。宁波这个地方,人口950万,经济中国前十,我可以打赌,宁波永远不可能出大批体育明星,也不可能出大批网红,但总是能出院士、状元,老板,企业家。

如果没有外力的干预,按照目前的轨迹发展下去,像宁波这样的地方,竞争优势将越来越明显,护城河越挖越深,和其他地方的差距,越拉越大。

人性最大的恶就是,恨你有、笑你无,嫌你穷、怕你富。人和人之间如此,地区之间也如此,千万不要低估人性之恶。你真的以为,你发展好了,别的地区就会投来羡慕的眼神,然后虚心模仿,迎头赶上吗?

古人说得好,不患寡而患不均,一旦不均到一定程度,抹平差异的唯一方式就是社会格式化,这是一条被历史反复验证过的真理,每隔若干年都要来一次。如果真有格式化那一天,你觉得,一个82岁的院士,斗得过一个82岁的龙舟大爷么?

不过好在,我们国内有转移支付机制,可以弥补地区之间的差异。我经常在网上看到包邮区的网友,尤其是上海的朋友,抱怨转移支付的规模太大,其实,包邮区真要谢天谢地,这是破财消灾,感恩还来不及呢,是命重要?还是钱重要?道理很简单。

前段时间,我在西部自驾,看到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,无处不在的5G信号,崭新的教学大楼,感到无比欣慰,国家真的用心良苦,用转移支付弥补了地区之间的发展差异。这样做,表面上受益的是落后地区,但从根本上说,受益的是全体国民。

写在最后

有一次我在墨西哥坎昆坐游船,包吃包喝包玩一整天。除了吃喝游玩,船上的人就是载歌载舞。一个又矮又胖的墨西哥老妇人,和一个小伙子跳双人舞,坚毅的眼神中,丝毫没有尴尬和胆怯。虽然年纪大了,但舞步依然矫健,气质依然从容。

而船上的中国人,个个呆若木鸡,四肢僵硬。尴尬地坐在椅子上,看着墨西哥人跳舞。墨西哥人跳了一整天的舞,中国人刷了一整天的手机,仿佛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。

船长小哥对我说,你们中国人好像都这样,比较害羞,都不喜欢唱歌跳舞。

我问他:你是不是觉得中国人很无趣?

他笑而不语,显然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。

现在回头看,墨西哥人眼里的中国人,可能就是其他中国人眼里宁波人。

墨西哥人的确活得没心没肺,很快乐。但墨西哥就是那种跌入「中等收入陷阱」的国家,至于原因,主要就是教育跟不上,老百姓又不勤劳,产业升级没成功。

在1992年,中国的人均GDP只有423美元,还在温饱线附近挣扎,甚至比非洲的肯尼亚(484美元)还低。同年,墨西哥的人均GDP为4480美元,是中国的10倍。而到了2021年 ,中国为人均12556美元,墨西哥人均10045美元,中国已经甩开墨西哥。从1992年到2021年,这30年间,墨西哥的人均GDP增长了1倍多,如果考虑通货膨胀,几乎就是30年原地踏步!墨西哥还不是最惨,巴西、阿根廷更加悲剧。

宁波人就是最典型的中国人,他们把中国人的特点发挥到极致,理性,勤奋,低调。而这种特点,在局外人看来,可能就是,冷漠,偏执,无趣。但无论你怎么看,都不重要,只要国家保持稳定,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不变,这就是一种最佳的生存策略。